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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重開廷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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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 莫說荀澈立刻清醒, 連俞菱心都幾乎是猛然起身,倒將荀澈嚇了一跳:“你先休息, 不要動作這樣著急。”

“我沒事,所以縣主這是回來了?”此事實在要緊, 俞菱心都顧不得什麽, 還是堅持跟荀澈一起起身。

荀澈自己拿了長衫快速穿上了,申請也有幾分興奮:“縣主果然言出必行, 慧君你聽我的, 不要跟著忙碌。我這就要帶著柴廣義和陳喬去晉國公府, 你也不能跟著,還是先休息要緊,不要讓我分心,聽話。”

以荀澈平素的習慣而言, 此時言語的速度都能聽出是要快上三分的,他心裏的興奮與急切自然可以想見。

俞菱心雖然關切,但也知道他說的是正理。而且端儀縣主既然回來, 那一切的流言蜚語、所謂的局勢傾斜, 真是都再算不得什麽了。

她點點頭, 又拿了一件更厚的披風, 親自給荀澈圍了:“如今天寒,你出入之間也要在意些, 早去早回。”

荀澈頷首, 又在她額上一吻, 便匆匆出門而去了。

這時守夜的丫鬟等人自然也是隨著消息的驚動都紛紛起身,俞菱心雖然掛懷,但念著肚子裏的小家夥,到底也沒有再想太多,而是叫白果熱了一盞安神保胎的湯粥,喝了又重新睡下。

轉日起來便是上元佳節,應該是每年在除夕之外最為要緊的年慶大節,然而隨著深夜之中所稟報的端儀縣主回京消息,整個京城都陷入了新的驚動。

不只是文安侯府沒了什麽家宴歡聚的心思,所有的內閣與中書省重臣都被宣召入宮,雖然臨時發出的口諭是宣帝想要與閣臣等一同飲宴,君臣同慶上元,但實際上只看入宮的只有內閣與中書省要員,以及荀澈等天子近臣,卻沒有宗親或者皇子,這所謂的名頭,也不過就只是名頭罷了。

京城之中倒是也沒有明著的加強戒嚴,只不過京策軍和京兆衙門的巡防之間,似乎暗暗增添了一成的人手,而原本每年都應該在正月十五這日燃放的天街煙花之類的繁華慶典,亦是無聲無息地省了去。

對此,除了那尚且不知人間疾苦、亦不知風雨雷霆的孩童們之外,並沒有人生出任何的質疑。

畢竟端儀縣主的回京,所帶動的是郴州格局的重新落定,軍權的交替之間,程家與明家的關系,明家與荀家的關系,以及秦王妃的地位等等,一環一環地連在一起,必然指向年後即將重提的青宮儲君人選,也就是推動著大盛萬裏江山的承繼之事。

在這樣的時刻,晚間各家各戶團聚飲宴之時,談論時事之間,心思也是覆雜至極。尤其是那些曾經對於程雁翎領兵以及各樣桃色緋聞興奮至極、看準程家在年後必然獲罪的家族,此刻就更有些微微生出不安。

雖然按著先前所聽到的一切,局勢都是朝著程家、尤其是程雁翎越來越不利,感覺縱然是程家最後能夠擺脫通敵叛國的大罪,也解不開這個失職失察的罪名,而程雁翎身為女子的,沾染了可能會與兵士不清不楚的傳聞之後,就更是沒有洗白的餘地了。

但不管怎麽說,程雁翎在這個時候回京,甚至還使得宣帝忽然傳召輔臣入宮“飲宴”,仍然讓群臣百官,宗親公卿皆是掛心不已。

荀家的家宴上,荀二老爺和荀澤也都問了幾句,但俞菱心看了看因著荀老太太仍舊身體不適而空置的座位,只是笑了笑:“慎之已經入宮,這個時間還沒回來,大約就是更晚,二叔還是不必掛懷了。”

荀二老爺目光閃了閃,又看了看明華月,確實也沒敢再說什麽。

事實上比俞菱心所說更甚的,是荀澈當晚甚至根本沒有回覆,與其他的內閣輔臣以及中書省重臣一樣,乾熙殿裏的所謂賜宴與商議,是直接進行到了深夜。

而整座華彩輝煌的大盛禁宮,也與往年的上元不同,昭陽殿與長春宮所有滿面含笑的年節祝語都被驟然增加的防務意味早早堵了回去,四位皇子也各自得到明旨,今日不必向宣帝請安,各自與生母或後宅女眷飲宴團聚即可。

外松內緊的皇城與諸王府,便這樣在各樣的思慮與惴惴之中度過了天旭十五年的元宵佳節。

而到得轉日清晨,正月十六開廷議,宗親與群臣上朝之時,見到宣帝面上帶著少有的漠然,眼底竟然還有微微的烏青,再看一看同樣難掩疲憊與凝重之色的內閣輔臣們,心裏便各自有了或浮或沈的一動,有關郴州之事,不管內情如何,宣帝的聖心應該是已經確定了。

然而就在不少臣子心中暗暗推算,宣帝昨日忽然宣召輔臣商議,大約是要將此番程家之事大事化小,和稀泥一樣壓下去,從而含糊地維持一個穩定局面之時,外頭一道奏報,再次讓群臣都提了精神——端儀縣主要上殿面奏。

宣帝絲毫沒有任何的猶疑便點了頭,輔臣們亦毫無波動,顯然君臣之間是默契已成。

於是在百官心思各異的回首註視之下,此刻其實也不過只有雙十年華的端儀縣主程雁翎,戎裝上殿。

直到很多年,甚至數朝之後,天旭朝間的這一場廷議,都還被史學家與仕子們議論不休,不管是程雁翎的奏報,隨之引發的爭論,還是首輔英國公,以及中書長史荀澈隨後的奏對,都給大盛的後世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同時也讓盛宣帝這位以忠厚仁愛見長,亦因軟弱無為、尤其後宮不寧、轄制無力的君王,在大盛史書中留下了唯一華彩出眾的一筆。

這並不是因著郴州的變故,而如何影響推動了後來的奪嫡爭權之事,而是以程雁翎親自肅清郴州軍中通敵細作開始,從根本上挑戰了,或者說變革了大盛的軍制之中有關將官的世襲、女將和女兵的地位,以及有關荊陽荊林兩地的混血兵士等等一系列盤根錯節的軍中弊端。

當然,對於那些推展到後世的影響,此刻的京中群臣,甚至英國公並荀澈等人也尚且不曾完全想見,眾人更關註的當然還是通敵之人,到底是誰。

對此,程雁翎直接給出了清晰完整,且又匪夷所思的答案——正是她的亡夫,祁烽。

其實從某個層面上來說,祁夫人到京中宣揚的那些什麽程雁翎與祁烽婚後不和睦,反而與荊陽荊林兩地所挑選的兵士更加親近等等言語,並不是完全的空穴來風。

程雁翎當年成婚之後確實沒有太過和睦,只不過那不和睦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程雁翎另外有什麽風流的對象,而是程雁翎在武藝兵法上皆強過祁烽太多。

且更重要的是,祁烽身為祁家的長子長孫,成年入伍,便有世襲而來的將官之位,大盛這些年又國強軍壯,北戎西狄等等這些曾經強大過一時的外地皆不能算是太大的威脅。

因而不只是京中的文臣與宗親們容易在沒有戰爭的時候輕忽練兵與防務,像祁烽這樣的將門子弟其實也會覺得沒有必要每日流汗吃苦,晝夜操練提防,反而在成婚之後滿心想著要通過鎮北將軍府和昭寧大長公主的關系,給祁家重新謀一個世襲的爵祿。

程雁翎和祁烽的婚事是在幼時由祖輩定下來的,說起來也算是青梅竹馬,也不是完全沒有過花前月下的感情。但祁烽的這些心思,程雁翎到底還是無法接受的,甚至因此對祁烽很有些鄙視。

只不過在成婚之前,祁烽還是有做過表面功夫,這些心思也沒有完全暴露,尤其是在向兵部述職,以及對京城傳遞消息的過程裏,自然是更加顯示出將門子弟、世代忠烈應該有的態度。

可程雁翎看不起祁烽,祁烽心裏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所以在他們的婚期定下之前,其實祁烽就在外頭是有蓄養外室的。

程雁翎早就知道他有外室,但是當年老祁將軍與她的祖父有生死之交,甚至對她的父親程廣陵也在戰場上有過救命之恩,所以程雁翎一開始並沒有對這件事情太過追究,甚至是有些放任自流。

但直到成婚之後一年,程雁翎才發現,那些平日裏經常被祁烽等一些將門子弟鄙薄嚴查的荊陽荊林混血精兵其實並沒有私通北戎,反倒是祁烽那個容貌妖嬈,腰細腿長的外室來歷非常不簡單。

而就是在那個時候,也就是郴州十年,北戎在沈寂了將近二十年的太平之後忽然爆發了進犯郴州的大戰,程雁翎那時候的對祁烽的懷疑還只是停留在被北戎細作勾引,不知道是否有洩露一些要緊情報的程度上。

但那外室女子顯然是極其狡猾,稍有異動便即逃走無蹤,甚至還給祁烽留下了一封血書,表示自己是被正室程雁翎追殺,但是現在已經懷孕,為了將軍你的家宅安寧,也為了留下我肚子裏的骨血,妾身只能自行逃命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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